编者按：他做学生，一寸光阴不可轻，书写青春篇章；他做老师，严谨求真，引导青年学子求索真理；他做学问，坚持独立思考，践行五四科学精神。青年张镜如，坚定生理学之路，刻苦钻研，为上医、为生理学研究奉献青春！今天，来看看他的故事。
青年张镜如
张镜如先生于1984年6月至1988年9月担任上海第一医学院院长、上海医科大学校长。自1947年考入上海医学院后，他就与上医的命运连在一起，一直为上医做贡献。
张镜如也是我国著名生理学家，一生致力于生理学教学与科研工作，为我国生理学的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他在上医读书时，我国的生理科学正处于蓬勃发展时期，徐丰彦教授与张香桐院士，是张镜如倍加尊重的两位老师，他们对张镜如的生理学的学习与研究都产生重要影响。张镜如被两位老师深深吸引，把大量的时间和心力放在学习钻研生理学上。
结缘生理学
“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
在上医读书的第一年，他学习公民、国文、数学、化学、物理、生物等基础学科。二、三年级，他学习解剖学、胚胎学、组织学、细菌学、生理学、药理学等专业基础课。
当时没有统一教材，大多数老师是留美留英归国，上课主要依据自编英文讲义，或者是国外的教材书籍，所以十分重视英语教学，除了英语专业课，数学、物理、化学、生物等基础课程都是用英语或双语教学。和许多同学一样，张镜如也感到十分吃力。他每次听课时都仔仔细细地做听课笔记，课后再参阅英文原版教材，不断地补齐英语短板，还要掌握其中的医学知识，这样的学习强度和难度比起高中时代要困难很多。学校实行严格的淘汰制，成绩稍不留意就会面临被退学的危机。无数个深夜，张镜如坐在蜡灯下“开夜车”。教材看得累了，伸个懒腰，在书架上随手拿出一本书，读一读以前觉得晦涩难懂的古诗词。他时常在笔记结尾处写下韩愈《进学解》中的诗句：“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勉励自己学医要有吃苦的精神。
英文授课在大三期间出现变化，学校领导提出在课堂和病房授课要用汉语。同学们提出要中文讲义，但是老师们几乎没有一本中文的医学教科书。于是所有人抱着一本《高氏医学辞汇》对照着中英文大规模翻译，这些讲义后来也就成为新中国医学教育的经典教材。
每门基础课除了课堂讲解，还设有实习课，二者都占一定的学分比重。所谓实习课，就是老师带领学生在各科实习室进行实验。张镜如认真对待实验，遇到困难会积极地向老师们请教，这为他后来承担课堂实验示教任务，以及留校后带学生做实验打下了基础。前期基础打好后，到了四、五年级，张镜如开始学习具体医学科目，有内科学、外科学、整形外科学、精神病学、眼科学、生理病理学、小儿科学、产妇科学、实验外科、眼耳鼻喉科、泌尿学、神经病学、治疗学、放射学等。在五年级时，张镜如还参加了两次学校组织的轮转实习，分别是在华山医学大内科，和中山医院大外科，这两次实习的成绩是83.5分。
1951年，根据上级指示精神，上医开始有计划地组织高级医师及三年级以上学生，赴疫区进行血吸虫病防治工作。年底，张镜如完成了在中国红十字会第一医院（今华山医院）大内科轮转实习。接到学校指令，他担任小组长，带领6个组员跟随部队赶赴受灾严重的青浦开展血吸虫病治疗工作。他曾回忆，“这一段在农村的实习经历，亲眼目睹上医师生在‘为人民服务’的教诲下献身血防，全心全意为农民服务，至今难忘。但愿这种精神传承永久。”
从此，张镜如确立了要做生理学研究的想法，确立了未来自己要走的路。
1952年夏，在卫生部的指令下，上医举办第二届全国高级师资班，张镜如也参加了培训。徐丰彦教授对生理学高级师资的培养是循序渐进的，他要求学生需要先经历一段时间的基础理论复习与基础实验技术培养，继而转入较复杂的理论知识与实验技术，最后再参加一部分教学工作与学生实验辅导工作。在这段培训期间，张镜如学习了较多基本技能，包括在喷灯上学吹玻璃烧制简单实验器械、学制赛璐珞记录笔尖、绑扎玛利氏气鼓，以及慢性动物实验手术等，大大提升了动手解决问题的能力。
动手能力是从事实验科学最为基础，最为宝贵的，也是徐丰彦十分注重的。为培养学生的动手实践能力，培训期间，徐丰彦亲自带学生做大实验，如心肺制备、颈动脉窦灌流、胰腺切除、坐骨神经动作电位等，在张镜如看来，老师实验操作熟练，技巧过人，令人惊叹。但其实准备这些实验是非常困难的，徐丰彦带领学生做的的每一个实验，都需要事先重复准备多次，他几乎把除课堂教学之外的时间都投入到实验练习上，忙碌到身体都有些吃不消。张镜如得知后，愈加佩服徐丰彦，并把老师的这种实验精神贯通于以后的学习与教学中。
经过生理学高师班一年的锤炼，张镜如迅速成长，已经可以熟练掌握生理学的理论知识及各类实验操作，并获得了一些教学经验，为今后的学习与科研打下了稳固的基础。1953年8月，张镜如结束在生理高师班的学习。按照中央卫生部的师资分配意见，他被分配到他所熟悉的上医生理学教研室工作，以助教的形式，一边带学生实验，一边在徐丰彦的指导下继续学习。正是在这一阶段，张镜如开始攀登生理学这座大厦。
步入生理学殿堂
“作为大学教师，首先要过好教学关”
1956年，苏联专家基比雅科夫来上医的生理教研室开办全国生理高师进修班。为了达到更好的培训效果，除了以讲座形式授课外，还需要在课堂上进行示教性实验与高级实验课，考虑到任务的难度，徐丰彦教授决定让年轻的助教张镜如承担这两项任务。
生理教研组欢迎苏联生理专家基比雅科夫
前排左六为徐丰彦 后排右一为张镜如
课堂实验示教非常繁重，实验结果必须在适当时间出现，而且必须使全班都能看清楚，这就需要示教者与讲课者密切配合，正确估计时间，准确操作实验，只可成功不可失败。张镜如反复摸索，精心进行实验设计与准备，想方设法克服困难，终于完成了进修班的系列实验示教。高级实验课的开设，难度也非常大，按苏联专家开列的内容，张镜如从采购实验设备开始着手准备，买不到的器材还得向生理所去借，实在不行只能自己加工。实验器材准备好后，张镜如都是自己先试做，等实验成熟之后才让大家来做。这一阶段的工作让张镜如深感压力，但任务完成后收获也很多。在实验之余，他还专门写了本《课堂示教》讲义，总结课堂实验示教经验，为教研室的教学提供了宝贵的资料。
生理学教研组课堂示教
第二年，张镜如在徐丰彦教授的指导下开始讲授生理课。徐丰彦教导张镜如：“作为大学教师，首先要过好教学关。”张镜如铭记于心，为了上好课，他阅读了很多大型教材、专著、综述及相关文献，做了详细的学习笔记，还写了一套讲稿。他总是能从学生的提问和意见中吸取到有价值的内容，充实到讲稿里，改进教学方法，使讲课能切合学生的水平和要求。他在自己的讲稿上写下《孟子》的名言：“贤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今以其昏昏，使人昭昭”。做学问不正是先使自己明白，然后才去使别人明白么？他每次备课，总能结合不同对象，收集资料，写出符合要求的讲稿，采取最佳教学法区教学，因而取得了较好的课堂效果，得到学生的好评。
攀登生理学大厦
“科学家的空气，不要只停留在表面”
五十年代初期，我国医学领域掀起全面学习苏联先进科学技术的热潮，巴甫洛夫学说由于其在苏联医学领域的重要地位而成为我国学习的重点。在这样的背景下，徐丰彦组织全体生理高师同学系统学习巴甫洛夫生理学说。张镜如在此时期，初次较为全面地接触到巴甫洛夫生理学说，并将巴甫洛夫视为学术偶像。
随着苏联学术学说的不断涌入，张镜如对这位生理学前驱愈发崇拜，他几乎读遍了所有关于巴甫洛夫的著作和书籍。他还在报纸上读到了巴甫洛夫撰写的《给青年们的一封信》，文中，巴甫洛夫对献身科学的青年们提出了三点希望：要循序渐进，要谦虚，要热情。张镜如将这三点希望铭记于心，作为指引他在漫漫科研道路上不断前行的灯塔。在日后教导学生时，张镜如也时常提起巴甫洛夫书信的三点希望，他热情洋溢的讲道：“自古英雄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我们做学问不要此山望那山高，首先要通晓知识，事实是科学家的空气，不要只停留在表面上，不要做事实的保管人，要洞悉事实发生的底蕴。”
1961年，张镜如被派前往中国科学院上海生理研究所的学部委员张香桐研究员处，进修神经电生理学。在张香桐的建议下，张镜如改做大脑皮层诱发电位方面的研究。
确立课题后，张镜如就开始收集电生理仪器，从观察家兔大脑皮层诱发电位的分布区域及其波形的组成开始研究。但是这时教研室条件还不完善，张镜如做曲线记录时没有照相机，只能用肌电仪上的照相机和记录纸进行记录，所以曲线记录是反的。张香桐看到后，笑着说：“既然曲线记录是反的，那能不能利用一面镜子反射曲线，再用照相机来拍镜子中的图像？”张镜如一拍脑瓜，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于是他找来一面镜子，但镜子中的图像仅是相反而已，张镜如想到用一个换向开关把示波管Y板的两极倒换一下，结果竟然成功了。张香桐拍了拍年轻学生的肩膀，夸奖他很善于思考和解决问题。
张香桐曾与张镜如谈到，在一次观察刺激外膝体引起的皮层诱发电位时，他忘记了关闭房间内的电灯，结果导致电位明显增大。一开始他很是困惑，找不到方向，但是自己没有放弃，经过一再反复的证明，他才发现原来书房间内灯光持续照射会增大电位和皮层的兴奋性，而关闭房间内电灯时这种现象就会消失。张镜如点了点头，他明白导师的言传身教是为了告诉他，在实验过程中看到一个新的结果时，千万不能盲目乐观、沾沾自喜，这时候首先要千方百计证明它是错误的，只有当无法否定它的真实性时，才能接受它是一种新的结果。
此后三年间，张镜如每隔几周都要找张香桐面谈一次，汇报当前的研究结果，讨论下一步的研究步骤，这段时间的学习使张镜如终生受益。张镜如悟性很高，他总是能从张香桐身上学习到很多重要品质。有一天，张镜如到张香桐在家中做客，在阳台上闲聊张香桐指着盛开的牵牛花说：你看这牵牛花，如果从花开第一朵起，每日计数花开的朵数，一直到花开停止，你把每日花开朵数与日期画成曲线，就是一个正态分布曲线。张镜如略有所思，正态分布曲线一种概率分布，但并不仅仅是抽象的概念，生活与科学实验中很多随机变量的概率分布都可以近似地用正态分布来描述，任何事物都可能是科学研究的对象。从此他也开始留心观察自然界的规律变化，从中学习研究工作的方法。
跟随张香桐进修的三年，是张镜如科研素质塑造的黄金阶段，也是他的研究能力明显提高的重要时期。
进修结束后，张镜如回到生理学教研室，参与编写生理学讲义，从事神经生理和神经系统对呼吸运动的调节机制的研究，并在国内首先开展微电泳实验和研究，取得了系列成果。后又参与主编国家级规划教材《生理学》和大型参考书《人体生理学》，闻名于生理学界，为我国生理学的发展和人才培养做出了重要贡献。
